《中国金融》｜以开发性金融服务统一大市场建设

作者｜潘成龙「国家开发银行」

文章｜《中国金融》2023年第11期

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体现对社会主义市场认识的新高度

2022年4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正式发布，明确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基础支撑和内在要求，需要从全局和战略高度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中国金融。《意见》反映了对社会主义市场认识的深化，表明我国将更好发挥政府建设市场的作用。

西方自由市场主义认为，市场自发形成、自我调节，不主张干预市场中国金融。而自由经济无序发展，导致贫富分化、环境恶化等问题，出现“市场失灵”。对此，西方制度主义学派从政治和制度层面，从外部纠偏角度，主张重视政府制定经济计划、完善社会福利并发挥调节经济周期的作用。此后的新制度主义学派侧重从内部完善角度，主张优化交易、产权、企业等市场基础制度，但仍难以避免经济失衡和周期性危机。

我国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进程中，一直探索如何更好地建设市场，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中国金融。习近平经济思想确立了政府和市场关系基本原则，即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蕴含深刻的统一大市场观和建设市场观。

扩大内需战略与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体现了从供给和需求这一市场基本矛盾出发主动建设市场的思想中国金融。需求和供给互动是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前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显著优势是根据目标和形势，对需求和供给主动管理，维护市场健康运行。扩大内需战略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体现了需求和供给管理的主动性和灵活性，是主动建设市场的思想。

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体现了从国内和国际两个基本市场维度出发开放建设市场的思想中国金融。我国经济深度融入全球，两个市场互相依赖。经济内外循环的实质是市场内外循环。统一强大的国内市场，是经济内循环的实现条件，也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参与国际循环的基础。畅通开放的国际市场，是国内市场的外延和活力源泉。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体现了对内协同、联动建设两个市场的思想。

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体现了从制度和产业两个市场基本元素出发积极建设市场的思想中国金融。产业是现代市场的根基，市场是产业发展的动力和载体。党的十九大提出，着力加快建设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着力构建市场机制有效、微观主体有活力、宏观调控有度的经济体制；党的二十大把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作为推动高质量发展的两项重要部署，体现了从制度和产业两个角度积极建设市场的思想。

构建高质量区域经济布局和国土空间体系，体现了从市场空间布局和空间约束两项条件出发科学建设市场的思想中国金融。党的二十大提出，深入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区域重大战略、主体功能区战略、新型城镇化战略，构建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和国土空间体系。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和区域重大战略着眼统一大市场空间的协调优化，主体功能区战略确定不同区域的发展定位、市场目标和约束条件，使统一大市场建设沿着科学、可持续的轨道进行，体现了科学建设市场的思想。

因此，习近平经济思想框架下的统一社会主义市场，超越以价格、竞争等为内涵的传统市场定义，涵盖对市场广度、深度、内容、载体、约束条件等的科学认知，体现社会主义国家主动建设和完善市场的优势中国金融。基于此，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部署从国内、国际、创新和市场环境等维度提出明确目标：构建畅通高效的国内大循环，扩大市场规模容量；推动制度型开放，增强在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和创新链中影响力，提升国际经济治理话语权；促进创新要素有序流动和合理配置，完善促进自主创新成果市场化应用的体制机制；促进现代流通体系建设，加快营造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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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理念方法契合建设统一大市场的需要

统一大市场建设离不开金融助力中国金融。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脉，是统一大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货币金融政策是国家宏观调控的基本手段，金融机构作为货币金融政策执行者，是信用资源的供给者和市场主体的纽带，是统一大市场重要的建设者。从国际经验看，在19世纪以全国铁路基础设施连通为标志的美国统一市场建设中，金融机构发挥了投资主力作用。在20世纪欧盟形成过程中，货币、金融和资本市场一体化是统一大市场的主要内容。

开发性金融把“市场建设”作为方法的核心中国金融。我国的开发性金融理念和方法是国家开发银行（以下简称国开行）在实践中形成的，其内涵是以服务国家发展战略为目标和使命，以国家信用和市场化运作相结合为基本原则，以市场建设为核心，以银政合作、社会共建为抓手，以规划先行为方法和前提，以中长期融资推动为载体。市场建设是开发性金融内涵的核心，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来理解。

第一，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的理念和方法，是从政策性金融向开发性金融演进过程中形成的中国金融。国开行成立初期有力支持了基础设施、基础产业和支柱产业领域重点建设项目，但由于政策性项目社会效益高、经济效益低，不良贷款率曾达42.65%。1998年后国开行拓展产业支持领域，向地方延伸服务，开展国际合作，由“计委挖坑、开行栽树”的纯政策性运行转变为面向市场、自主经营，由项目为中心转为以客户为中心，形成“政府热点、雪中送炭、规划先行、信用建设、融资推动”开发性金融方针，其中贯穿市场建设的理念和方法。一是聚焦政府热点谋划市场。坚持战略导向，把国家战略、政府发展热点和难点作为资源配置重点。二是规划先行构建市场。积极与部委、地方政府和企业开展区域、产业和市场规划合作，整合各类要素形成可持续市场循环和融资能力，减少市场盲目性。三是通过信用建设夯实市场。市场的本质是交易，交易的基础是信用，信用建设是市场建设的核心和基础。开发性金融创新信用资源配置方式，培育合格市场信用主体，夯实市场建设根基。四是通过系统性、全周期的融资支持实现市场循环。开发性金融是国家战略和重点企业的全程伴随者，关键时刻发挥逆周期调节和逆市托举作用。例如，在2008年后煤价飙升导致电力央企大幅亏损时，国开行加大信贷支持力度，帮助电力企业顺利度过这一时期，维护了能源市场稳定。

第二，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的理念与方法，来源于对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的科学认知中国金融。开发性金融认为，市场是建设出来的，越是后发市场经济，政府推动作用越大。市场建设对于经济的作用不亚于投资、消费和出口三大动力。三大动力是建立在市场发育成熟基础上的，市场建设是经济增长的第四动力。正是基于对社会主义市场及其作用的科学认知，开发性金融发挥“国家投行”作用，坚持规划和建设市场理念，着力构建产业和市场循环，通过融资建强市场主体，培育其可持续发展能力，把支持发展作为防范风险的根本路径。

第三，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的理念与方法，来源于对金融本质功能的认识中国金融。开发性金融认为，金融是用信用的责权约束机制进行资源配置的生产力。这是开发性金融理念与方法的逻辑起点。金融是生产力，体现能动的、着眼发展的融资观；金融的功能是资源配置，突出了其市场统筹和调控功能；信用责权约束机制起核心作用，体现了信用的建设性功能。金融的能动性和建设性是“开发性”的要义，离开能动性和建设性，开发性金融势必变成市场的被动跟随者，其作用无法充分发挥。

第四，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不同于一般市场化运作，是开发性金融的区别性特征中国金融。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的理念与方法是在市场化运作中形成的，但二者不能等同。市场建设是开发性金融的本质功能，市场化运作是现代金融机构的通用方式。开发性金融认为，建设制度、建设市场的方法是其重要手段，也是与商业金融的重要区别。后者被动运用制度和市场，前者主动运用和依托国家信用建设制度和市场，在没有市场的地方建设市场，在有市场的地方充分利用和完善市场。因此，开发性金融要避免丢掉根本，只强调市场运作，忽视自身的市场建设功能。

总之，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的理念和方法，与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践，与习近平经济思想蕴含的积极、主动、科学的社会主义统一大市场思想，是内在一致的，理应在建设统一大市场中发挥更关键的作用中国金融。

统一大市场建设面临的挑战

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中国金融。当前，市场发育也存在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

市场发育的不平衡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中国金融。一是从时间维度看，我国市场周期性波动和不平衡依然存在，市场韧性和自我调节机制还不够健全。二是从国内视角看，不同区域间市场不统一、不平衡状况依然存在。其中，金融资源配置不平衡较为突出，“马太效应”明显。越是发达的地方，金融集聚程度越高，融资成本越低；越是落后的地方，金融集聚程度越低，融资成本越高。三是从全球范围看，国内与国外市场不平衡依然存在。我国参与国际市场建设的能力存在一定的短板，不同部门和主体参与国际市场的意愿、魄力和水平差异较大。四是从市场主体看，市场主体间不平衡状况依然存在。不同所有制和不同层级企业的发展条件和融资能力还有较大差异。五是从市场结构看，不同市场的完善程度存在差异，金融市场对产业经济的服务还存在短板。

市场发育的不充分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中国金融。一是市场主体发育不充分，其投融资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与国际先进水平存在较大差距。二是市场制度发育不充分，顶层设计能力亟待加强，市场规则亟待完善，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尚未全面形成。三是金融对产业经济支持不充分，金融资源相对过剩与有效投资需求不足的矛盾较为突出，经济增长偏重依赖公共投资，民间投资趋弱。金融过度追逐高信用等级市场主体，对民间投资存在风险厌恶，“融资难、融资贵”依然存在。

市场发育的不平衡不充分，势必影响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决定性作用的充分发挥中国金融。统一大市场建设首先要解决这一问题。

发挥开发性金融在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中的独特作用

开发性金融市场建设的理念和方法，是金融建设市场的整体论和系统论，围绕建设统一大市场目标，针对市场不平衡不充分问题，能够发挥独特作用中国金融。

针对周期性不平衡问题，发挥逆周期调节作用,支持扩大有效需求中国金融。我国经济深度融入全球化，难免受全球经济周期影响。开发性金融通过长期融资，支持国家战略性领域，能够熨平周期波动。当前有效投资需求不足，须发挥开发性金融规划先行优势，协助政府完善战略、产业和市场规划，构造项目、创造循环、建设市场。针对股权资本稀缺，扩大战略领域直接股权投资，研究专项建设基金回收再投机制，探索政策性开发性金融工具常态化运用路径，对于陷入周期影响的产业和企业进行接续融资。

针对市场不平衡问题，发挥资源配置功能，支持要素和资源跨区域、跨产业配置中国金融。一是针对供需不平衡，在支持“两基一支”的同时，围绕共同富裕，加大对乡村振兴、县域经济、民生金融系统支持力度，提高居民收入和消费能力。二是针对产业不平衡，加强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先进制造业、研发和传统产业升级的支持。三是针对区域不平衡，支持跨区域传统和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跨区域产业转移，系统支持重大区域战略，探索基于区域协同和一体化的统一信用政策。四是针对城乡不平衡，积极下沉信用资源，加大对县域和乡村支持力度，大幅降低基层市场主体融资成本。

针对市场主体发育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发挥市场和信用建设优势，培育强健市场主体中国金融。市场主体发育不平衡和金融的低风险偏好，造成一方面金融机构争相为优质企业和项目提供低息融资，另一方面基层企业和民企“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持续存在。为此，需要政策层面加强对普惠金融的推动，也需要开发性金融发挥市场建设作用，坚持所有制中性原则，通过系统规划和资源倾斜，扶植弱势融资群体。

针对统一大市场互联畅通需要，发挥基础设施融资优势，支持流通体系和市场基础设施建设中国金融。开发性金融应继续发挥基础设施融资优势，大力支持建设现代流通网络、能源基础设施、信息基础设施、消费基础设施建设。发挥规划先行优势，促进基础设施合理布局，为流通体系和市场基础设施提供全生命周期的融资解决方案，探索基础设施和产业联动支持模式，提升综合效益。

针对内外市场联动发展需要，发挥对外投融资合作优势，大力支持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和国际发展合作中国金融。国际循环是我国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开发性金融需持续加大支持我国企业“走出去”、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和国际发展合作力度，促进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和价值链与国际市场实现更高水平链接。积极探讨对“引进来”产业和项目的开发性金融支持。进一步增强参与国际投融资合作的魄力，引领金融领域制度型开放，既加强风险防范，也适当提高风险容忍度。

针对市场制度发育不充分问题，开展信用制度创新，打通信用堵点中国金融。一是发挥好规划先行优势，做好政府和市场主体的发展和金融顾问，不断创新投融资模式。二是创新信用评价模式，探索市场建设导向的差异化信用评价方法，提高信贷资源配置的均衡性。三是探索集体土地、生态绿色、数字、知识产权等新资产形态市场化融资模式，积极支持新型城镇化建设、生态环境保护、数字经济以及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四是与主管和监管部门开展建设性沟通，根据建设统一大市场需要，开发新产品、新模式，增强发展和创新的自主性，提升市场化运作活力和市场建设的能力。 ■

（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中国金融，不代表供职单位意见）